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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卷二:穿雲裂石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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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讓他別慌,“十多年前的事情,現在黑飛子沒準死了一大半。”

車總認真道:“你怎麽知道它們沒有生小黑飛子出來?”

我沈默片刻,道:“還可以交配嗎?生下來的嬰兒體內也有蛇?”

車總罵了一聲,“我瞎說的。哎,故人所托……這樣,我帶幾十條過去,無論如何,你們等到第二天再動手。”

掛完電話,我回到原來的地方。張海客問我援兵在哪裏,我擺擺手,“等十個小時再說。”

我不太清楚我在張家人心中的實際地位,到底是未來嫂子還是未來管家什麽的?可能我自身暫時沒有威信,便把車總的話告訴悶油瓶。張海客相當於總經理,但悶油瓶更是董事,命令實行下去,隊伍馬上撤離。

我們回到有人煙的地方,在一家廢棄的工廠旁邊找到旅店,由舊時的員工宿舍改造的。隊伍裏派了人去林其中家樓下守著,張海藻那廝的興致降下一半,對我道:“本以為能幹票大的,還是逃不過輪班盯梢的勞碌命。”

我從路過的瓜農手裏買了西瓜,他們就在院子裏徒手掰瓜,分了吃。權當是我收買人心,留個好印象。我問張海藻:“你能扮演幾種人格?”

他坐在臺階上吃瓜如拼命,果汁四濺,忙裏抽閑擡頭道:“沒數過。”

我問得很直接,他回答得竟也很直接。我看他跟個餓死鬼一樣,實在分辨不出他的行為是真是假。我道:“所有人都是你這樣的嗎?現在這段時間你我之間就算閑聊,不是工作內容。”

“只剩我一個了。有人喜歡易容,我是變相的易容術。”張海藻擦把嘴,道:“情感傾向、心理活動、潛意識……這些是最重要的特征。如果把握好了一個人的性格,就能夠控制一生。”

他把一塊瓜遞給我,坦誠道:“在你這種人面前,我的內心一覽無餘。但是我已經‘易容’過,所以你看不出什麽門道。”

這塊瓜我拿來壓根沒心情吃,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”

“‘向導’這個指代詞出現以來不過幾百年,但是這種異能本身,不誇張地說,貫穿了整個歷史。”張海藻臉上沾著西瓜籽,笑了笑道:“這些你應該都知道。於是,張家當然要研究出相對應的手段。從小接受專業訓練,我做到了一個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最大防禦。”

我不禁佩服,感慨道:“電影裏面,你這種人就是精分殺人狂。”

“謝謝誇獎。”張海藻聳肩,“所以別覺得我是隊伍裏最好欺負的一個,你到底想問什麽?”

我咬了一口西瓜,挺甜的,看見不遠處悶油瓶和張海客站在一堆生銹的鋼材旁,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。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,悶油瓶望向這裏,我舉著西瓜隨意跟他揮了揮。

我對張海藻道:“不用扯那些有的沒的,我就想知道,你的普通話到底標不標準?”

張海藻斜眼看著我,口齒清晰堪比中文專八,“我叫張海朝,朝聞天下的朝。”

我點點頭,拿著那塊咬了一口的西瓜走向悶油瓶,塞到他手裏,輕笑道:“這瓜甜,賞你的。”然後看向張海客,“就一塊,多的沒有了啊。出了什麽事?”

“林其中曾經下了一趟樓,註意到我們的人後,又迅速跑上去。估計熬不住了,坐吃山空,遲早要出來。不過我不明白,為什麽見一面都不行?”張海客看著悶油瓶手中的西瓜,“吳邪,你可真是公私分明。”

我指指張海藻的位置,“那家夥還有很多,自己去拿。因為林其中不能見到我這樣的人,我可以看穿他在想什麽。不過,我站在他家門口也能摸個一清二楚。”

“林其中只是鎮上的一名講師,他……”張海客不太相信。

“可以賭一把,我覺得他們家什麽都知道。”我重覆著說:“尤其是那個老太太,什麽都知道。”

張海客走去拿西瓜,揮手道:“賭贏了請你吃瓜。”

那個車總不知何時趕到,我也不確定他能否在十個小時內出現。我在屋檐下看悶油瓶低頭吃東西,比其他人斯文多了。張家人已占滿了這方院子,我問悶油瓶:“我最初的幾次下地,張家人都在監測嗎?”

他從西瓜皮上擡眼道:“力量有限,除了秦嶺那次,其餘只有我一個人。”

觀察性的監測的確只要一個人就夠了,我心說,而且悶油瓶與他們更像是兩方合作,並非實質的家族關系。他當時除了觀察我這個初出茅廬的菜鳥,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。悶油瓶背靠在墻上,淡淡道:“後來我失憶,和他們斷掉了所有聯系。直到前段時間,張海客再次找到我。”

“張海客能耐還挺大。”我不鹹不淡地評價道。之前和那家夥說話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,現在經過確認,他果然是從世紀初就在大陸活動的領頭羊。這麽說我根本不用找什麽秦嶺計劃的組織者,沒準他自己就是帶頭人。

回想當年,從西王母國回來後,我和胖子一把屎一把尿把悶油瓶當兒子養。他一個人丟了記憶,也沒有張家人找到我這裏來。如果不是我看到了錄像帶,跟著阿寧的隊伍進蛇沼,失憶的悶油瓶還不知淪落去何方。

“塔木陀那次,張家應該是有所幹預的。”我曬著銀川的太陽,推敲道:“用03年實驗的錄像帶刺激我,讓我不得不卷入進去。”

“錄像帶?”悶油瓶向前傾身,看著我,“張家沒有做過這種事。”

“可能沒告訴你。”我把悶油瓶的上半身輕輕往後推,“退一退,擋住我曬太陽了。”

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,“那盤錄像帶是誰給你的?”

我意識到這並非小事,就道:“那個女領隊,阿寧,她收到一盤錄像帶,放出來的內容是我在地上爬,就是那個秦嶺實驗。阿寧給我看了錄像帶,因為寄件地址是青海,我才去了塔木陀。”

悶油瓶松開我,叫來張海客。這人手裏還拿著一塊紅瓤來不及吃,道:“又有什麽事?”

我把錄像帶的事情告訴他,張海客茫然道:“錄像帶只是作記錄用途,方便內部檔案管理。怎麽可能第二年寄到了外人手上?”

我現在經常去註意辨別真假發言時的意識活動,他是沒有說謊的。張海客罵道:“操他媽的,自己家的體系居然出現這種事。”

當時所有郵件的寄件人寫的是“張起靈”,之後我知道了那是陳文錦設立的機制。唯獨那盤有我出鏡的錄像帶,是張家的產物。我以為是張家人把錄像帶混了進去,可是悶油瓶和張海客都堅決否認。

那麽,是誰有通天的本事,既能把資料從張家內部偷出來,又知曉陳文錦的機制,還清楚阿寧和她公司的安排,同時,也希望當時的我加入西王母國的隊伍?

過了將近十年我才發現,那股看不見的勢力這麽早就對我的人生進行了改寫,我那些年究竟活在一個什麽世界裏?我想了想道:“那群人讓我參加盜墓活動,他們的動機會和你們一樣嗎?”

“也許部分是相同的。”張海客說道:“不過現在,‘向導’在我們的陣營裏,他們就想趕盡殺絕。”他表情有些沈郁,面向我,默默用手比了個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上,然後轉身隨院裏的張家人回房間。自殺的意思,他莫非是指我不知好歹、遲早自食惡果?

悶油瓶看著張海客的背影,眼神冰冷,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院子,我忙跟在他後面,心想不好,有問題。事前隊裏安排住房時十分貼心,把我和悶油瓶安排在同一間,小滿哥早早奔進房間,跳上床,一副牛氣哄哄的樣子,身上滿是塵土。

我順手帶上門,把它拖下床扔進浴室,打開蓮蓬頭。小滿哥大概不習慣我這麽粗暴地對待它,汪汪地叫了一會,然而我已經把門鎖上了,任它在裏面胡鬧。

不是每一個人的意識我都願意去深入了解,這種感應並不簡單。有的人徹底丟掉了自我,有的人給自己的心塗上厚厚的偽裝,還有的人喜歡自己跟自己鬧別扭,就不想讓我知道。悶油瓶的心結藏在最深處,那是我無力觸及的地方。

他這時的沈默,是真正的沈默。張海客早上那番話提醒了我,或許問題的答案沒有價值,但悶油瓶連問題本身是什麽都不告訴我,這就很過分了。我用食指擡起悶油瓶的下巴,道:“張嘴,小哥。”

他淡淡地看著我的眼睛,手指扣上我的手腕,把我這只手拿下來,握住手腕揉了揉。

“接吻都不敢,你他媽是不是男人?”我說完就親上去,直接伸舌頭。

我舔了舔他的嘴唇,道:“張嘴,舌頭伸出來。”

他像是一個卡殼的零件忽然開始高速運轉,猛地一把抱住我,吮咬我的嘴唇,力氣特別大。我用勁推開悶油瓶,“輕一點,這次聽我的。”

我伸進去打開他的牙關,挑逗舌頭,用舌尖舔舌面上的每個地方。我舌根發酸的時候,悶油瓶的舌頭追了上來,繞著我的舔舐。我正好含住他的舌頭輕輕吮起來,一邊用舌尖撫慰。

舌頭可以說是全身最柔軟的部位,水聲聽得清楚,快感特別大。第一次和他接吻的時候,我都被吻硬了,哪裏顧得上其他。但是這次我一心讓他精神放松下來,就采取主動,放緩節奏。悶油瓶很享受的樣子,我掃過他整條舌頭,開始舔上顎。

他的呼吸變得急促,我心道再親下去肯定得出事,便稍稍退開,喘了一口氣,道:“怎麽樣?”

他湊上來封住我的嘴巴,只是唇與唇相貼,沒有深入,像動物似的蹭了蹭。他的下半身我沒眼看,我自己是起反應了,尷尬地往後縮。

悶油瓶擡手放在我的屁股上,慢慢揉著,還往前按,胯部一起摩擦著。眼看就要重蹈第一次的覆轍,可是現在還有正事要辦,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後退,“我去沖把澡。”

“等會兒告訴你一些事情。”悶油瓶止住我,然後自己率先進了浴室。我尷尬地站在原地,沒想到只是稍微主動了一下,居然這麽容易點燃他的火。

原先被我鎖在浴室的小滿哥被一把丟出來,甩了甩身上的水珠,看了我一眼,它的眼神似乎聚焦在我的下半身。我找把椅子坐下,不自然地屈起腿擋住那個部位。小滿哥渾身濕漉漉的,鍥而不舍地又跳上床,往被窩裏鉆。我心道這只狗真是沒法管了,耍起無賴的時候比大爺還大爺。

悶油瓶出來的時候,掃了眼我的兩腿間,我自然地把腿放下,大大方方給他看,那裏已經蟄伏下來了。他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,屋子裏的情緒沒有之前那麽壓抑。同樣是淡淡的表情,心境不再一樣。

雖說苦了自己的小兄弟,但這樣才能順利地談下去。我道:“你要告訴我什麽?”

悶油瓶坐下來,看著小滿哥道:“你的潛力很大。”

“這不就是他們想測試的嗎?”我說:“一條狗都能變出來。”

悶油瓶微微搖頭,“重要的是,你和青銅樹能不能產生感應。歷屆張起靈和他們的搭檔,都要進那扇門。”

他們張家我再熟悉不過了,說是說青銅門,天才曉得那是什麽鬼門關。“進去以後要做什麽?”我問:“你不是一個人去的嗎?”

“裏面有什麽,你親自去過才會明白。”他道:“一個人進去看守只是緩兵之計,但張家和九門已經衰弱,門後的秘密支撐不了多久了。所以那些年他們才那麽著急,將目標鎖定在你身上。”

“難道門和樹的作用是一樣的嗎?”靈光一現,我說道:“讓我去覆制個東西?”

肯定不是簡單的3D打印,應該涉及一個龐大而隱秘的工程,莫不是覆制一個宇宙?我正胡思亂想著,就要聯想到好萊塢特效,悶油瓶打斷我亂七八糟的想法,“我真正想說的不是這些。吳邪,歷屆的搭檔,最後都是在青壯年時期非正常死亡。”

“我對這些東西看得很開了,”我不以為意,道:“畢竟你們家的日子過得那麽危險,在所難免啊。”

“從歷史檔案上看,”悶油瓶比我嚴肅得多,“都是從門裏出來後便去世,全部是死因不明。”

“別跟我提你們家的檔案,”我否定道:“一點都不靠譜。”

“同時期的記錄是非常嚴謹的,每一個人的生平都能調查清楚。”他認真看著我,“在死亡時段前後,並沒有其他人出事,也沒有任何征兆。這不是那種普通意義上的危險,而是有針對性的事件。”

悶油瓶停頓片刻,道:“每一屆的張起靈,都能比他們的搭檔活得更久。直到在外面遇險或壽終正寢,張起靈才葬回本家。”

我眨了眨眼,霎那間終於明白,為什麽他對那個守寡的玩笑非常敏感。那不是玩笑,而是活生生的現實,是無數前人用生命演繹過的歷史。

“不過,本來就是老妖怪,都能組成一個長壽村了。”我走到床邊把睡死的小滿哥搬下來,“有什麽奇怪的?”

“死因不明這四個字,只會出現在那些人的資料上。”悶油瓶淡淡道:“無一例外,無法避免。”

我這才聽出一點味道,轉身問:“那你有沒有查過?”

“查不出來,沒有一點蛛絲馬跡。幾百年前的張家人,已經找不到了。”他道:“本不應該記錄得這麽模糊,我不清楚這背後是否隱藏了一種力量。”

我理了理頭緒,“不如換個角度想,這些人死了之後會有什麽變化?為什麽非死不可?”我消化了一下自己一路上聽到的話,發現有一點尚未清晰,“‘搭檔’究竟指的是什麽?其中有什麽含義要挖掘嗎?”

“兩人不抵觸不排斥……”悶油瓶緩緩推敲著語句:“每時每刻,都能做到心意相通,清楚地明白對方在想什麽。”

“那倒是完美的相處模式。”我瞄了悶油瓶一眼,心道尤其適用於這種不愛說話的人。可惜我至今為止,最多是做他肚子裏的蛔蟲,鉆不進心靈深處,意識的中心地帶。

“怪不得。”我一半自言自語一半說給他聽,“如果本來就是一個性子內斂的人,想達到那種境界太困難了。”

悶油瓶知道我在說他自己,大概也默認了。“普通的二人關系,還無法讓精神相契合,所以……”

他難得說到一半就卡住,我接道:“我懂。現在這樣精神層面的交流,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。”

悶油瓶道:“也就是說,歷屆張起靈為自己找的那個搭檔,可以通曉一切張起靈所知道的東西。”

我頓時感慨得說不出話來,張家的秘密與計劃,以及張家掌握的世界動向……一旦進入另一人的精神世界,那誘惑實在太大。相當於一個臨時工一夜之間坐擁國庫,附加永不枯竭的資金鏈。實際情況會更恐怖,無形的東西往往是無價之寶。

他沒給我太多時間做發財白日夢,“我一直在思考,或許這就是招致死亡的根源。信息量與自我身份不相匹,短期內沒問題,長此以往有很多矛盾是無法避免的。到最後變成一種必然,即使內部能和平解決,外界也有無數雙眼睛盯著。”

悶油瓶只是高度概括出一個抽象的概念,就像給某些人的命運歸類為哪一種悲劇,而不能畫出由因到果的關系圖。這依然無法解釋“死因不明”的原因,我只能慶幸地說,我和悶油瓶沒達到那最高境界,不用面對未知無形的風險。

想了想,我不由苦笑,“那我們倆現在的情況,到底算好算壞?”

一個無解的問題,而且其實沒有思考的必要。悶油瓶開始講重點,“精神契合,在一段感情中並非做不到,只不過需要完全而深入的了解。”

我聽了後不抱什麽期望,“又不是心理醫生,哪有那麽容易?”

他的嗓音沈下來,“換個說法,是完全而深入的互動。”

悶油瓶面不改色,我得承認我想歪了,怪就怪他用詞不當。剛才一個吻把自己也燒了起來,腦子裏便擺脫不出性幻想。看他那麽正經,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樣。

他繼續道:“我們尚未達到最終的程度,就是因為這個。”

這下我想得更歪了,心說上回確實沒能做到最後一步,總感到有所缺憾。我立馬強迫自己回到正路上來,去思考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。悶油瓶出聲發問:“吳邪,你在想什麽?”

他應該感覺到了,我腦中早已跑偏,欲望的念頭不斷冒出來。我搖搖頭,順便把那些想法甩出去,“你繼續說吧。”

“就是你想的那樣。”他用平常的語氣道:“這是亙古不變的傳統,身體合二為一才算圓滿。”

我操,原來沒想歪。

如此理直氣壯的陳述,我半天憋不出一個字。因為聽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探查什麽心理活動,所以我想當然認為是些高深玄奧的東西。沒想到居然是感情中最簡單的道理,兩人的共鳴是在性事中達到頂峰。

我還想再小小地抵抗一下:“真的嗎?”

悶油瓶擺出老學究的態度,“事實上,心理的滿足感,能大大超過生理上的愉悅,所以在這個過程中……”

“好了我明白,”我及時截住話頭,“你懂得挺多。”

悶油瓶不再聊那檔子事,“你是在普通的社會環境裏長大成人,所以這方面接觸不到,很正常。”

我心想,其實普通人也有“這方面”,只不過“這方面”和“那方面”之間有條微妙的鴻溝,而我不知不覺一腳跨了過去,上了賊船。消化完這個事實後,我不禁想到身邊那些人口中微妙而晦澀的措辭。“所以,張海客,”我一字一頓道:“還有那個黑瞎子,以及你們隊伍裏所有人……”

悶油瓶誠實地點點頭。我不禁莞爾,心說算了,管他呢。

他又道:“那些檔案上的事情,我還沒弄清楚。極有可能,你也會變成他們中的一員。”

我沒有親手翻過張家卷宗,現在的心情與其說恐懼,不如說是警惕。悶油瓶似乎鐵了心要確保我的安危,但我對這件事仍存疑不少。除非世界上真的存在神,而且是個神經病之神,否則怎麽會在這件事上出現那麽多不可思議又無法解釋的疑點?偏偏還無從查起,像在大霧中走迷宮。

再覆雜的色彩也比不過透明,最深的畏懼來自於莫測不定。

“小哥,暫時忘掉錄像帶的事情,在廣西遇到的那股莫名其妙的勢力也別放在心上,”我暗自做了個決定,對悶油瓶道:“更不要總去算這段時間內我死裏逃生的次數。明天等那個車總一來,立刻進山。”

小滿哥躺在瓷磚上被冷醒了,站起來又爬上床,我忙去拽它後腿,可百般阻攔都沒用,任性得很。悶油瓶聽出我的潛臺詞,開口道:“把這次的事情作為切入口……”

我道:“蛇礦、黑飛子、林其中,一個都不要放過。這次破綻很多,我把線索查出來給你看。”

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線頭,拽住線頭一點一點向外拉,遲早拉出所有的亂麻。

小滿哥已經霸占了一張床,睡得死沈。我坐在剩下的唯一一張床上,看著他道:“這樣行了吧?”

我心道要是這樣再不行,我就把吳字倒過來寫。待我說完這個不倫不類的承諾,悶油瓶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應答。我舒了一口氣,但是悶油瓶顯然還關心另一個問題。

他看了眼另一張床上的小滿哥,又看著這張床。我心領神會,往邊上挪了挪,騰出位置,“你睡就是了。”

這張單人床寬度最多一米四,兩個人擠在上面不太可能相安無事。其實小滿哥說到底不過一條狗而已,大可以將它踹到地上以空出一張床,不過我倆誰都沒提這個解決方案。至於這背後的原因,不可說啊。

我琢磨著,自己用什麽睡姿比較好?可以預見的是,今晚不是折磨他,就是折磨我自己,或者兩敗俱傷。

門外驟然響起匆匆跑步的聲音。接著一下短促的敲門聲,門被推開。我一扭頭,看見站在門外的張海藻,他尷尬道:“你們這門,一推就開了。”

這扇門是我關的,當時順手一帶,居然沒關好。此時我和悶油瓶各坐在床的兩側,這幅情景放在外人眼裏,簡直好像在預示著什麽。好在張海藻沒有亂說話,調整回狀態道:“林其中進山了。”

我連忙起身,“有人跟著嗎?”

“這回決定躲在暗處,”他道:“我們只派了一個人秘密跟上去。”

“終於長腦子了。”我損完一句,道:“林其中的身份絕不簡單,看看他到底要去什麽地方。”

夜晚剛剛降臨,整支隊伍卻活躍起來。張家個個面目嚴肅,嚇得旅店老板以為我們是什麽夜間作案的犯罪團夥。我好說歹說,才說服老板放下報警的話筒,而悶油瓶早就把櫃臺的電話線偷偷拔了。

現在山上只有兩個人,我們在山腳下,等待那個跟蹤的弟兄把消息帶出來。那弟兄走得急,沒捎上東西,致使山內山外無法實時聯通。我聽到這樣的解釋,不留情面地說:“借口,本質上就是你們湊不齊裝備。”

張海客連說是是是,我氣笑了,道:“別不高興,我沒必要跟你們客客氣氣見外。以後讓你們的人少揩公家油,那個誰,我就不舉報了。省點經費出來,還能給你們族長多整幾件衣服穿穿。”

張海藻買兩大袋水果的錢,我心說都足夠買個民用對講機了,可惜吃下去的不能吐出來。難道這支張家人的隊伍,也要我替悶油瓶去教教如何管賬嗎,就像管自家堂口一樣?這部分算共有財產嗎?

我拍拍悶油瓶的肩,“電話線給人家插回去了嗎?”

悶油瓶點頭,接著道:“進山一個小時了。”

這一帶山野廣闊,我已做好了在這裏過夜的準備。晚上進山很危險,林其中應該是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,他等不及了,怕再出變故。就算妹妹的屍骨是他燒的,莫非山裏還有什麽東西等著他處理?

或許他知道蛇礦的進出方法,但是他不可能一夜之間僅憑個人之力毀掉一切。鎮上的一名講師,說到底沒有強健的體格,只能做些小事。

我困得不行,打了個哈欠,問張海藻:“你知不知道全國有多少蛇礦?”

“我只知道,我們需要費洛蒙裏的真相。”他說道:“我們從海外來的,手裏只握著幾塊殘片而已。至於族長……”

“他的情況我很清楚,”我點點頭,“不用說了。”

張海藻安靜了一會,道:“剛才的事情真不是故意的,我以為門關好了。”

我一下子頭疼起來,擺擺手,“你不必道歉,本來就沒發生什麽。”

“怕就怕你們將要發生什麽。”他著重強調道,“我還想混口飯吃的,這個事情可大可小,族長的心眼應該很大吧。”

這樣的音量,悶油瓶肯定聽得一清二楚。我恨不得封上他的嘴,直截了當說道:“麻煩你現在轉變成憂郁安靜的性格可以嗎?”

“重大活動的時候才能動用我的‘心理易容’,調整人格一般需要18小時不吃不喝,還有一個隔離外界的封閉環境。”他振振有詞地解釋,“吳邪,其實我覺得,你不是那種會吹枕邊風的人,我本來也不是很擔心。”

這是一個集張家智商與秀逗情商於一身的人格,我實在沒力氣跟這種人扯淡,找個角落就睡了過去。再睜眼的時候,身上多了件薄毯,毯子上掛滿了露珠。

前面幾個張家人在圍著看什麽東西,我把毯子掛在手臂上卷了卷,上前去湊熱鬧。他們為我讓開路,我以為受到了起碼的尊重,小小得意了沒幾秒,就看到包圍圈中心的主角是小滿哥,原來他們是來讓我這個狗主人解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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